挑战的勇气,追求的自觉——从展演中的三个独角戏说起

2020-12-23 09:24:54 作者: 挑战的勇气,

小剧场戏剧节现已举行六届了。这几年一路看过来,每年都有新的论题,新的惊喜。尽管本年还处在常态化疫情防控下,尽管单个剧目暂时受阻没能到上海参演,但戏剧人对小戏节的宠爱有增无减,对“创造性转化、立异性开展”的寻求之心仍然火热,令人鼓舞。

我对这一届小戏节展演的杰出形象,是参演的剧目和艺人更具有应战自我的愿望和勇气,更具有寻求小剧场艺术实质的自觉。剧本的结构、扮演的难度,舞台的出现、理念的传递,都表现了这种愿望和自觉。

这次展演有三个独角戏——所谓独角,纷歧定是舞台上只要一个角儿,但全剧基本上是以一个人物的心声贯串。《西厢记》里的张生,《一个生疏女人的来信》中的痴情少女和莎剧《马克白斯》中的马克白夫人。这三个戏改编的原作都是中外名著、名篇,都有弯曲的剧情,杂乱的心里,奇妙的人物联系,和各具魅力的性情,现在却都在小剧场戏剧中以一人出演,其应战的难度可见之大。

昆剧《草桥惊梦》中,形影相吊、失意悲惨的张生被赶出崔家,独宿草桥,孤衾冷榻,梦游浮生。由此铺陈出他从墨客意气时的寄情山水,到偶遇莺莺后的私订终身;从崔父因罹难而宣布“退兵者可娶莺莺”的许愿,到最终相爱之人却只能以兄妹相等……人物的命运和情感犹如过山车一般的跌宕,而回想中的“过去时”情焰又与身处“现在时”的凄冷形成了激烈的反差。艺人的精彩扮演担任了这一应战,他对张生心里的精确掌握和表现,以及不时与乐队的照应,与观众的互动,既梗概了《西厢记》的首要情节,又凸显了为情所困的张生孤苦的心里。

如果说《草桥惊梦》表现了一个百无一用的墨客对大族女子痴痴的寻求,那么越剧《一个生疏女人的来信》则是一个纯情少女对一见钟情的偶像傻傻的等待。后者并没有把茨威格小说的信件体改编成戏剧结构,而是独出机杼的以一人三体的方法出现了信件中倾吐的心声。舞台上时而是三人共舞传情,时而是一人在舞台一侧挥笔写情,另二人则别离以生、旦行当化身为信中描绘的恋人,逐步演绎了少女从黄金时代时的情窦初开;数年后寻踪叩门时的羞涩和入门后顷刻欢愉的张狂;及至十年后再次相遇时的“被生疏”,吐露了她对男人“爱情炽烈,生性健忘”的幽怨,慨叹“男人的一夜,女人的终身”的悲痛。越剧的唯美,人物心境的共同外化手法,使这个戏有了不同一般的品相。

和一古一今,一中一外的两个爱情挽歌不同,《马克白夫人》把本来的五幕戏浓缩成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。它以夫人神思恍惚中不时传来,令人万分惊慌的 “敲门声”贯串,散点式地交叉了她与马克白斯从前的私奔;她在马克白斯获封“平西王”之后的愿望胀大;直至最终挑唆老公刺杀君王时的魂灵挣扎。在她的噩梦中,一直交织着愿望的张狂和心里的惊骇,纠缠着雄性的凶恶和女人的软弱,不时响起的“敲门声”,烘托着、外化着她的心里搏击,而这一搏击在马克白斯对君王刺了第一刀却没能丧命后达到了高潮。她接过凶器,却在举刀欲刺时颤栗了,君王的面庞竟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——这当然也是原著的情感高潮,但现在的剧情结构和规则情形,使艺人在无目标沟通的梦境中,传递了她心里的惊慌和凶恶、烘托了她暗生的怜惜之情怎么被愿望的恶之花遮盖……这样的出现,不只充沛展现了艺人的功力和小剧场戏剧的韵致,更鞭辟入里地刻画了马克白夫人的品格撕裂,给观众以极大的情感冲击。而之后的众宫女以颤动的水袖模仿“水流”,表现马克白夫人对沾满鲜血的双手洗之不净的惊骇,更是一绝。

三个“独角戏”的主创和艺人在尊重戏剧传统的前提下,斗胆立异,自动闯入名著、名篇,对其解构后再赋予充溢试验感的舞台出现。他们不求完美,但求新意,既表现了小剧场戏剧的魅力,也出现了戏剧人对理念前锋性的发现和舞台试验性出现的寻求,现已日趋自觉。“呼·吸”之间,使中国戏剧这棵千年古树绽出了新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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