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扶轮问路的征途上挖掘精神矿藏——史铁生文学创作价值解读

2020-12-02 07:14:04 作者: 在扶轮问路的

作者:张细珍(江西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、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)

“因为这园子,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。我甚至就能清楚地看见,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,我会怎样想念它,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,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。”2010年12月底,对地坛“这园子”一往情深的史铁生,穿着一双永远不沾地的新鞋,离开这个世界,至今将近10年。他充满生命体温的文字一直鲜活,给予读者切实的精神力量。

史铁生(1951年—2010年) 黑明1995年9月28日摄于北京

对于史铁生的当代意义,学界、文坛述说充分。评论家李敬泽说,他对生死的思考不仅让他自己有尊严的生,有尊严的死,同时也教会我们这些普通的中国人,如何尊严的生,如何尊严的死。评论家雷达说,中国不缺一般意义的作家,缺的恰是史铁生这样具有强烈终极关怀、接近神性的作家。学者陈思和说,铁生默默地与自己的灵魂对话,给世人留下一个圆满的生命意象。作家莫言说,他是伟大的人。王安忆说,史铁生的意义在于他代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。苏童说,留下来的只能是作品,比如说他的《我与地坛》《我的遥远的清平湾》这样的小说,我的孩子会读,你们的孩子,甚至你们孩子的孩子也会读,它会成为经典的。

打破身与心、自我与他者、生与死界限的勇者

在当代文坛,史铁生以内向、务虚、思想型写作成为一位辨识度很高的作家。他不能行走,却扶轮问路,立足于当代文坛。残疾境遇使史铁生感知世界的肉身触角收缩,代之以精神触须的张扬。缺口有时是一种出口。残疾打通了生命的秘道,让他更敏感于个体的肉身,坐问时间、直面生死,一度陷入存在的深渊,又让他立足灵魂的边界,更内在地贴近、咀嚼、反刍生命,探索并开启存在的可能。

在当代文学史上,史铁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,无论其思想的深刻性、精神探索的超拔性,还是形式实验的先锋性、艺术追求的建构性,都为现代汉语写作贡献了新的养分。自1979年发表处女作《爱情的命运》开始,史铁生作品总数约达二百万字左右,其中不乏名篇佳作。

《我的遥远的清平湾》以知青题材为发端,开始引起文坛关注,是知青文学的代表作。短篇小说《法学教授及其夫人》和中篇小说《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》参与又超越了伤痕文学、反思文学的进程。以《命若琴弦》为代表的系列残疾主题小说,被誉为当代“西西弗神话”。

长篇散文《我与地坛》被作家韩少功宣称,发表此作的当年若仅有这一篇作品也够得上文学的丰收年。史铁生用耳、用心、用气倾听地坛,与物同体,悲天悯人。地坛的草木一年四季竞相响动,鸽子的哨音、冗长的蝉歌、古殿檐头的风铃响、啄木鸟空旷的啄木声,召唤史铁生漂泊的心魂回归大地,从中见自我见天地万物一体。地坛里母亲无声的脚步、歌者激情的歌唱、少女咿呀的嗓音,是发自本性、直见本心的人籁,从中见众生见命运。孩子初来人世的哭喊声、牵牛花开时葬礼的号角声,是应之以人事、顺之以天理、和之以自然的天籁之音,从中见生死轮回、大化流转。“地坛”是“我”精神苦闷,没有出路时的避难所。“我”在“地坛”专气凝神、追问命运,抵达生死齐一、游于大化之境。有一天,“我”扶着拐杖,沉静地走下山去;同一天,“我”抱着玩具,欢蹦着跑上来。生命以“我”的名义生生不息。“我”在“地坛”,“地坛”在“我”。《我与地坛》是史铁生“蚌病成珠”的天命之作,是当代文坛的天籁之音,从中见自我、见地坛、见众生、见天地。

他的长篇小说《务虚笔记》,被称为“当代中国文化思想史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”。“残疾与爱情”的主题、问题、命题在这篇小说中提出,成为史铁生生命与创作的原创话语。最后一部长篇小说《我的丁一之旅》,被称之为“终于打破了自己以往的书写所建立的文学边界,完成了一次出神入化的自由的飞翔”。

至此,史铁生打破身与心、自我与他者、生与死的界限,最终突破“史铁生”的界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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