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聊斋志异》:蒲松龄为何多次写到“于七之乱”?它究竟是什么

2020-11-04 18:32:11 作者: 《聊斋志异》

于七从锯齿山突围,后来在崂山出家为僧。

于七晚年潜心研究拳术,后成为螳螂拳的发明者。

隐姓埋名出家为僧的于七,得享高寿,终老寺庙,但是却给栖霞、莱阳两地的无辜百姓,以及于氏宗族带来灭顶之灾。

因为找不到于七,清廷于是将愤怒全部发泄到隐藏在山里的普通民众身上,数万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被处死,尸遍山野、血流成河。后来有人在锯齿山下建了一座亭子,取名“血灌亭”。

在于七的老家栖霞,于家大小50多人,被满门抄斩;受牵连的宗族亲友,三千多人被关、被杀。

而当初诬告于七的宋彝秉,却因举报有功,不仅升了官,朝廷还将于七的家产,全部赏赐给他,他因此一夜暴富。

再来看蒲松龄,第一次于七起义时,他已经8岁,第二次于七起义,他22岁。

有一则流传很广的和蒲松龄有关的爱情故事说,蒲松龄22岁时躲避“于七之乱”,在一个小山村,和年仅十六岁的陈淑卿相遇、相爱,结为夫妻。半年后回家,他们不合法的婚姻遭到父母反对,陈淑卿被迫离开蒲松龄。

蒲松龄30岁时到江南宝应县做幕宾,借南游的机会跟陈淑卿共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,还生育了子女。遗憾的是蒲松龄的幕宾生活,仅一年就结束了,陈淑卿也因病与世长辞,给蒲松龄留下无尽思念。

有人考证故事中的陈淑卿,实际上是蒲松龄友人王敏入的妻子,所以故事是虚构的。

姑且不论故事真假,但两次于七之乱,蒲松龄应该都有与众多苦难乡邻四处逃难、流离失所的痛苦经历,所以才在自己的文章里一再加以描写。

实际上除了栖霞、莱阳的于七起义,在蒲松龄的家乡淄川,还有持续长达三年之久的谢迁起义,最终也被残酷镇压。

在蒲松龄的《鬼哭》篇,就记述了谢迁被杀,清军屠城,满城鬼哭的血泪场景:谢迁之变,宦第皆为贼窟。王学使七襄之宅,盗聚尤众。城破兵入,扫荡群丑,尸填墀,血至充门而流。

说到清初大屠杀,世人皆知扬州十日、嘉定三屠,惨绝人寰,却不知,在山东诸地,大屠杀同样惨不忍闻。

《聊斋志异·鬼隶》里说:“无何,北兵大至,屠济南,扛尸百万”,或许数字有夸大之处,但是清兵在包括济南在内的山东各州县屠杀人数,至少也有数十万之多。

为避清朝文字狱,蒲松龄不得不在文章里,对大屠杀以含蓄之笔写出,所以写于七起义,一句“于七之乱,杀人如麻”,不明所以的读者,甚至会粗心的理解为,于七这个大魔头杀人如麻;而写谢迁起义时,亦以“贼”、“盗”呼之,但是在鬼话连篇的字里行间,仍饱含对清廷屠杀无辜民众的血泪控诉!《野狗》篇里的那“兽首人身,伏啮人首,遍吸其脑”的“野狗子”,又何尝不是对清廷统治者屠杀民众的无声咒骂!

还有《公孙九娘》篇,一向以人鬼大团圆结尾的众多人鬼情未了故事中,只有这一篇,人鬼殊途,且鬼界阴森可怖:

但见坟兆万接,迷目榛荒,鬼火狐鸣,骇人心目。

是啊,这白骨累累、人鬼齐哭的人间地狱,国在哪里?家在哪里?还有什么心肠,去谈儿女私情,去续人鬼情缘?

出生于明朝末年的蒲松龄,对明朝,实际上是没有记忆的,当然更不会有反清复明的思想,他在小说里对清初大屠杀的描写揭露,完全是站在普通民众的立场,以亲历者的身份,为无辜枉死的数十万山东百姓,呐一句喊,发一声怒,讨一个公道!

只是,时移世易,隔着数百年的历史长河,后世读者,不过是把他的这一篇篇鬼话连篇,真的只是当作鬼故事来读,谁能想到,它其实是清初山东百姓被屠杀的血泪控诉史呢?

所以蒲松龄才在他的《聊斋志异》自序里说:

浮白载笔,仅成孤愤之书。

又说:

知我者,其在青林黑塞间乎?

是啊,当看到这段夫子自道,我们只觉汗颜,我们真的只是在读他书里的人狐相恋、人鬼情未了,又有几人去真正深读他文字背后的,那一身正气、一腔孤愤,秉笔写春秋的郁郁不得志呢?